2000年12月31日晚八点多钟,在这全世界人民以崭新的精神风貌即将辞旧迎新跨入二十一世纪的喜庆日子里,我也随着浩荡的如同潮水般的人流走进了长安街,靠近了天安门广场,人流中中国人、外国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成群结队,这些人大多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准备在天安门广场告别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刻,迎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道曙光。
可是当我刚踏入天安门城楼前,一种压抑、戒备森严的阴森森的气氛扑面而来:这里的便衣特别多,大都是二十几岁的新手,着装、穿戴、打扮各不相同,有的还鬼鬼祟祟。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往前走再看;遍地都是警察,每隔几米就有三三俩俩一堆儿、武警战士每隔几步就站一排[四人]、天安门城楼前的警车一辆挨着一辆里面装满了整装待发的警察。转过头再看天安门广场:已经被全部封锁,人民大会堂前门、后门的路上严禁一切行人及车辆通行、武警士兵每隔几步就是一岗,把整个天安门广场包围个水泄不通。广场内紫红、黑色轿车、警车和为警车配套的客车占据了大半个广场,行路的人在私语、在议论:这是怕法轮功请愿啊。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门前停了一排大约十余辆公交车,说是为抓捕法轮功成员而准备的。
广场是进不去了,我也只好随着人流转到哪算到哪吧。整个晚上没有盼到礼花、更没有一丝节日的气氛。
大约在晚上十多点钟在正义路临近长安街口处有两个骑自行车的男青年先后被一辆吉普车拦截,不知以什么为由将他们抓走,他们只是在行路。后来得知,他们其中一个是曾赴墨西哥留学的博士、另一个曾是赴奥地利留学的博士后。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他们的家人至今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当零点的钟声响过之后,一切路经天安门广场的车辆全部停住,每个司机都摁响了自己车的喇叭,告诉着人们新的世纪开始了。笛声象传接力棒一样向后传递着响成了两条长龙。人们奋力的从四面八方向天安门方向奔跑,我也在其中,可跑到之后啥也没看见,只是天安门广场比几小时前开放了约三分之一的空间。
当我刚踏上天安门广场东边的人行道上一个三十几岁的女性向我跑来,边跑边喊:我是好人!我是好人!紧跟她后面追的是一个中年男警察边追边骂骂咧咧,只见警察猛一伸手揪住了这位被追赶的人扎的马尾辫,拽着头发就往回拖:原来她是从一辆警车上跑下来的。拖了大约几十米远,一直拖到天安门广场公安分局胡同口,据说她是法轮功成员。在离我不远处又有一些老年妇女三三俩俩的走在一起被便衣挡住了去路并遭到盘问:是不是炼法轮功的?许多老年人就这样被带走了。
离开广场东侧的人行道我走进了广场,远看广场人很稠密,走进里面游人并不多。年轻人和大学生占了多数,还有不少外国人。更有一个显著特点:便衣和游客的数量几乎是三、七多分成。广场中央停放着几辆警车,我便走近看了一看:几辆车几乎都装满了中、老年人估计有几十人,不用说,保证又是法轮功成员,不久都被送进了天安门广场公安分局。世纪之交天安门广场之夜看似平静但却蕴藏着极大的不平静。
冬天的夜很长也很冷在这儿等到天亮升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消磨时间我便去了王府井大街,毫无心情的进出着小商店和大商场。大约两点多钟所有的店都关门了,我只好在街上盲无目的步行,找了一个小餐馆吃了一点东西就又奔天安门广场去了。黎明前的时光真是难熬,在一座路灯下坐了近两个小时几乎冻僵了,将近早晨4-5点钟广场和城楼前的便衣开始增多,原来他们又上岗了。约5点30分以后天安门城楼前开始清场了,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来,我顺着地下通道往广场方向走去,还真不知道通道里坐着睡满了守岁的更多游人。在广场东侧的地下通道我还发现一大奇景:足有两个连兵力的指战员坐在马楂凳上执行着任务,我想西边的通道也不会两样吧。就在这时大约一、二百名身着深蓝和少部分米色羽绒服装的,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年青人排着长方队向广场方向走去。当我进了广场之后方知他们是为抓广场法轮功成员而准备的专干力量。
2001年元月一日天安门广场升旗的时间是7点36分。
但是这天清晨在天安门广场谁也没有盼到第一道曙光------因为是阴天。
这天的游客特别多,清晨6点到升旗前广场就曾两次戒严,从而游客给分成两层,人群中的便衣、警察、打手专干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敏感日子,这些人穿梭不断地巡视着搜索着,不时的有人被盘问、被带走。
广场在一片宁静而拥挤中升完了国旗,不知谁喊了一声:升旗结束了。人还未散开,在我右侧一、二米远处一个声音高喊:“法轮大法好!”当我急转头看时,一个身材高大、很文雅、看上去象一个机关干部的中年男子当即就被夺下手中刚展开的小横幅,5、6个打手揪头发、扭胳膊、拳打脚踢拥了上来并把他押出人群奔向开来的警车,这个拉开广场序幕的人就这样被抓走了。
当这一幕还未看完人群中又有许多处响起了:“法轮大法好”、“法轮大法是正法”的喊声。警察、便衣、打手们都竖起耳朵、东张西望,一会儿东一头,一会儿西一头,整个广场顿时乱成了一片。由于广场游人很拥挤,法轮功成员打横幅很困难,然而警察、便衣、打手行动更困难:他们还未赶到,围观的游客很快就层层叠叠的先围上了,公安的警车又不能及时赶到,从而使得警察暴力的场面频频再现。正因如此打手们一旦冲开人群这些和平请愿的老百姓可就遭透了,打手们不分青红皂白狠命的拳脚相加。真是毫无人性可言。仿佛他们从不曾有过父母、兄弟、姐妹。此时广场西侧又有一群百姓拉起了几米长的黄底红字横幅,但已经被拧成了一条绳,因为警察在拼命的抢夺。警察将学员往刚开来的警车上连推带搡,这时倒在地上的一个男子立刻又抓住了横幅,被跑上来的一个便衣朝此人的脸部狠命就是两脚,此人倒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来又在保护横幅,还是这个警察又朝着这个人的脸部又更加狠命的两脚,这个人本能的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全身蜷缩地抽搐着,这个便衣还不死心,走上前在原来的部位上又跟了更猛烈的两脚,鲜血已经从这位男学员的脸部流了出来,顺着手和衣服淌到了地上,这个人的双手慢慢地离开了脸部,蜷缩了的身体也随着松弛了下来,原来他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小伙子。这个便衣又上前踢了几脚,该人已经毫无反应,失去了知觉,四肢任人摆布,几个警察、便衣拖着小伙子的四肢丢进了已经装满人的警车里。不知小伙子是暂时的休克还是已经死亡?随后来了四个清道夫拿着水把地上的血迹刷净。惨不忍睹的事实使我的心在颤抖,警察、便衣还在拼命的驱赶着围观的游客,好象刚才的一切不复存在。我真正看到了:什么叫面目狰狞、什么叫穷凶极恶、什么叫流氓打手。我深深地为那个小伙子的性命而担忧着。
警车一辆接一辆的开来开去,被抓的人一批又一批的送进了车里,车窗不断地被拉开又被关上,“法轮大法好”、“法轮大法是正法”的喊声不断地从每辆车里传出。
又有一大批农民模样的男、女、老、幼被抓上了警车,这时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台小型摄像机在抢拍着各种各样的镜头。又有几个打手每两个人就押着一个人向镜头走去,如同文化大革命揪斗走资派的架势。镜头前抓了两个中年农民: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子、一个高个男子。警察在给他们摄像,他们的表情是那样的沉稳、善良和安祥与他们的衣着极不相称,令我感到不小的惊讶:是什么力量使他们的心态如此的平静?我真的搞不懂了。这个警察记者所拍下的镜头能如实播放么?
在我不远处又停了一辆警车,人几乎也快装满了,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因走的慢了点被警察拖着使劲塞进了车里一摁,此时我正走近车窗往里看:那个老太太实实在在的大字形趴在了警车上,紧随其后的一个二、三十岁的女青年坚决不肯上车并把住车门不动,一个警察几次没拖动,就势将其一只胳膊扭了个麻花劲儿,当时她的脸立刻变的煞白,警察又一使劲儿将其摁在了刚才那个老太太身上摞了起来。不远处一个警察在狂吼着让我们远离警车,否则把我们也要抓进去,我一退出来一个便衣紧紧的盯住了我,他以为我手里拿着照相机在拍照,这时我才发现这个隐藏很深的便衣,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原来这些便衣的职责也是分工不同,分成了好几梯队:有维持秩序的、专门抓人的、打人的,还有一级、二级、三级盯梢的。
不远处又在响着“法轮大法好”、“法轮大法是正法”的声音。警察、便衣、打手又在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围观的游客在渐渐的散去,许多善良的百姓含着泪花离开了广场,也有一部分被政府媒体一面之词毒害的观众、还有个别被雇佣来起哄造气氛的:打死他、打死他。总而言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大约早上8点25分我再也没有心情在这充满暴行的罪恶的天安门广场逗留了。我一步一回头的望着一片混乱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的天安门广场,我陷入了深思---天理何在?!良心何在?!?!这就是中国人权的最佳时期?!
元月一日上午大约10点30分左右北京地区刮起了大风并卷着黄土漫天飞舞:行人都走不动了路、许多骑自行车的人不得不推着行走、有的从自行车上被风掀了下来。在路上我问了一个老北京:“老人家,北京这样的天气多吗?’他说:“我从来还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