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在怀着我姨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清楚的看到:从天上飘下一对纸人,扯着手。地上一条大河。一双纸人在空中飘飘荡荡。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衣服,落到大河的北面;一个上穿紫色的衣服,下穿士林蓝色裤子,落在大河的南面。梦醒后,外婆也不知是啥意思,也不往多去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外婆生了一个白胖的女孩,那就是我姨。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姨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胖胖的鸭蛋型的脸上,长着一双大眼睛,双眼皮,很好看。还有两条大辫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人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说来也奇怪,每当有人说媒,我姨就害病,病的死去活来,访遍名医,吃遍名药,无效。直到媒人不说了,风平浪静了,她的病不治自好。
这样反复了几回。我外婆就找高人看是怎么回事。对方说我姨是个童子(神前的佣人),破法是用彩纸糊一个纸人,穿上姨的衣服,写上姨的名字,烧掉就行了。外祖母照做了,心想没事了,已还过纸人了。媒人知道了,就又上门提亲了。我姨就又躺床上起不来了,病得要死要活的。媒人一看这样,又吓的不敢提亲了。我姨又好了。我外婆想:是神没收到纸人。就又扎、又糊又烧,烧了六、七个,还是无济于事。我外婆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领着我姨找我妈去了。
上世纪四十年代,正是国家民族最艰难的时候。我父亲领着我们一家在陕西省大荔县一带漂泊,艰难度日。一天,我外婆领着我姨,历尽艰辛找到我家,我们家那时的日子虽说不太宽裕,还是很好的。很热情的收留了她们,安顿了她们。我姥姥把我姨的情况详详细细的给我妈说了,最后对我妈说:“真不行了,就让她出家算了。”我妈说:“先不要急,我再打听打听,看哪有高人,咱再去看看。”
我们村有一人,和父亲很要好,他在另一村给人家扛长工,离我父亲住的地方有十几里路。冬天闲着没事,一天到我家闲聊(我们叫他叔叔),向我外婆问了好,就问我姨成家了没有,我妈只是简单的说:没有成家,就想在这找个家。我叔说:“有一个和我在一块扛长工的,人很老实,很全性,就是个头不太高,和姨年龄相仿,老家在黄河以北源阳县,要不我回去说说。”我外婆对我叔说:“人只要不憨不傻,脸上不缺东西就行。”接下来双方见了面。外祖母说:“过几天看看啥样。”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我姨没有任何病态反应。我外婆急了,对我妈说:“趁她没事,赶快把婚事给办了。”我姨那时已十九岁了,这在当时已经是大龄女孩了。我妈不同意,我妈说:“不急,还是等几个月吧,不要把一个人毁了。”这样过了大约三个多月,看我姨确实没有任何病态反应,就和媒人商量婚嫁的事。婚期一定,我妈想:我再苦再难,也要给我妹妹做一身新衣服,在出嫁时穿上。
那时父亲为了养家糊口,整天南北奔跑,很少回家。我妈就给了我叔三块大洋,让他扯一身布料做衣服,购买胭脂水粉。我叔去到镇上买了一块紫色的布料做上衣,买了一块士林兰的布料做裤子。在婚礼的当天,我姨夫外面穿了一件蓝色长袍,我姨上身紫色上衣,下穿士林蓝裤子,双双去拜我外婆。我外婆一看震惊了,想起她二十年前的梦了。事后她对我妈说:“我终于知道根在哪了。怪不得这妮子别人一说媒就死活的害病。”接着她对我妈讲了埋藏在她心底近二十年的那个梦。我姨夫老家在河北——黄河以北,我外婆老家在黄河以南。
正是:夫妻姻缘天注定,要想改变万不能,千里有缘来相聚,酸甜苦辣度一生。